『昨天晚上你去做什么了？』
第二天到学校后遇到苏秋后，我首先询问了他昨晚的去向。思来想去，我觉得他不会为了打光晕而放我鸽子。
『家族聚会…』
苏秋有些无精打采，双目无光，眼袋浮肿，好像通宵赶稿的苦逼作家。
『那真是一场惨烈的战役…』
他的目光似乎飘向了未知的彼方，眼角甚至流出了泪滴。
『不不不，那是家族聚会吧，战役是哪来的。』
『家父是野外生存的爱好者。』
『上津市还有这么高级的游乐项目吗？』
我以为公园那个玻璃窗布满灰尘的摩天轮就是最高级的游乐器材了。
『因为是公司员工的专用游乐场，所以普通市民知道的很少。每次到了家族聚会的时候，父亲都会说‘汝等前路渺茫之人，来进行星际战争吧！’。』
『星际战争是啥啊！昨晚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！』
『说到昨天的战役，星际海盗们开启大陆架振荡器的那几分钟真的是千钧一发，如果不是士官长牺牲了自己，我现在可能已经…再见了，士官长。』
『别死啊士官长！你死了微软的骗钱计划可怎么办啊！』
『结束战斗后，已经是凌晨三点了…』
苏秋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脸。
『睡眠不足可是美容的大敌。』
『偶尔一两次晚睡没关系啦。』
『这样下去的话，长大以后就会变成小谦了。』
『和你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还真是对不起！』
『说到这个，小枫昨晚发短信告诉我你们在交往。』
这女人是要逆天啊！
一边阴沉地说着，一边把僵尸般苍白的脸凑过来的苏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。
如果是少年漫画的节奏，此时我该说——
『呜…这家伙居然…』
『干我们这一行，生死只在一线之间，金钱啊，权利啊，这些东西都不过是身外之物，只有道义才是活着的根本。丢了道义的人就像保险坏掉的手枪，只能走向破灭之路，你明白吗？』
『完全不明白，到底是哪一行啊！』
『星际海盗。』
『不了个是吧！』
『难道你以为对着老大的女人出手还能安然无恙吗？』
『那…那个完全是学姐自作主张吧…』
苏秋拍了拍我的肩膀，露出四大皆空空无一物物我两忘的释然笑容。
『刚才都是开玩笑的，我们兄弟这么多年，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，一定是有所误会。』
『就是嘛，仔细想想，她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是很奇怪吗？如果我们真的交往了，应该会瞒着你才…』
『祝你们白头偕老，断子绝孙，白发人送黑发人。』
『还是怨啊！而且这个梗早就被满口‘狗师妹’的笨蛋捕头用过了！』
『说说而已…我想大概小枫是想逼我放弃吧。』
苏秋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脑后的马尾。
『何必呢，就算不这么做，我也…』
他话语的余音被早自习的铃声吞没了。我们的班主任经常迟到，大概要过一会才能来，所以我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。
看着苏秋消沉的表情，我总觉得自己有做点什么的必要。
『喂，逃课吧。』
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种事了。
还真是个损友。
『你这两个月都逃了三次课了，这次说不定要被学生处送去挖煤。』
『没关系。』
我说出自以为帅气的话。
『因为陪兄弟逃课，就是我的青春。』
——
两个男生穿着校服大白天在步行街上逛，看起来有点不正常，而且会让一些兴趣特殊的女孩产生不健康的联想。
说实话，我开始有点担心起自己回到学校后将要面对的惩罚。人能勇气十足的喊出『我的青春我做主』这种台词的时间也只有一会而已，冷静下来以后就会明白，我们的青春归根结底是学校和父母在做主。
我们能做的只有偶尔逃逃课这一类幼稚的反抗。
『几十年后回顾我的人生，一定是本精彩的励志小说吧。从小学习不好的某人，上大学以后奋发图强，不仅继承了父亲的事业，更是开创了一片自己的天空。』
苏秋把秋季运动服的外套搭在肩上，让他本来柔弱的书生气平添了一份沧桑，引得过路的妹子一顾三回头。
『可惜啊，那本书上全都是我父母的笔迹，我能写字的地方只有落款和封皮。』
『我看，也不尽然吧。选择青枫的是你自己，梦想成为主持人的也是你自己，人是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的。』
『小谦，让子弹上膛很容易，可是扣下扳机却需要勇气。』
『男人是不可以说出‘老子开不了枪’这种话的。』
『你还真是到了什么时候都能开得出玩笑啊…如果我有你这么坚强的话，也许人生会是另一番样子。』
坚强？别说笑了，我这种只能靠着别人站起来的人算什么坚强。
你才是最坚强的啊，一直以来都在和周围的环境战斗不是吗？明明被排除在群体之外，也努力的前进不是吗？
『才活了十八年，谈人生还早着呢！』
『说的也是…不过，和小枫分手应该是正确的吧。我是给不了她幸福的。她是个自强不息的人，可我却是个没有父母就什么也做不成的废柴。当初如果不是父亲的关系，我的成绩也考不进上津高中。明明已经决定不去依靠父母了，可是没办法啊，不管做什么事情，我都逃不出父母羽翼的阴影。』
『父亲说如果我不听他的安排，就要把我赶出家门。我觉得如果真的被赶出去也是一件好事，可那样的我能给小枫什么呢？我的成绩大概考不上本科，难道要出去打工，当一辈子打工仔吗？先不说我会些什么，小枫肯定会看不起我吧。』
『电视剧和小说里总是在说什么只要两个人在一起，什么困难都能克服。但感情在现实面前其实非常脆弱，我没有信心去坚持下去。』
『什么也做不到。』
『我已经被将军了。』
苏秋露出像是杓渠一样飘渺茫然的目光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。他觉得自己的未来也是如此空无一物吗？难道一点点的光亮都看不到吗？
『这么说的话，你是打算放弃了？』
『…你可以这么理解。』
双方都放弃的感情，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吗？
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，在苏秋和青枫身上，我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。
我想起了火焰熄灭的那段时间。
互相猜忌，互相伤害，互相折磨，明明还抱有炽热的感情，却选择了最简单也最无能的方式结束了关系。
悔恨，妒忌，愤怒…无数黑色的感情一涌而出。
这样下去，我最好的朋友也会体验到这种痛苦。
我不要。只有我知道那种痛苦就够了。
我必须要让苏秋振作起来。
正当我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，步行街左侧传来一个尖厉的女声。
她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，扣下扳机，打穿了我和苏秋的耳膜。
『准备放弃了吗！』
欧阳琰焱双手叉腰站在步行街的栏杆后。
『既然如此，就让我来代替你让学姐幸福！』
她用力向前踏出一步，让左脚踩在栏杆上。
『这才是！』
『我的！』
『青春物语！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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